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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躺在床上,徒劳地看着头顶上挂着的瓶子,嘟囔着。电话突然响了。
“奶奶,您的背伤还好吧?要我们回来吗?”
两个头被按在了屏幕上。老人看到孙子们,笑道:“奶奶没事,你们不用回来了。”几周前,孩子们在家乡待了几天,回到家时,黑眼圈都出现了。家里的电器用了十几年了,不愿意更换。空调不制冷,孩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孙子问:“嘿,这样一瓶水要滴多少滴才能喝完?”孙子白了他一眼,道:“谁数得这么无聊。”
老者微笑着看着瓶子:“三万六千四百零六滴。”她说出来了。
老人的孤独感正在显现,场面正在酝酿着悲伤。突然,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出现了。
“等一下,这水滴怎么不滴下来?”摄影师将相机移开,镜头外的工作人员聚集在瓶子周围。刚才还一脸病态的老者放下手机,拿出了藏在被子里的笔记本。屏幕上靠得很近的孙子们分开,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手机。站在窗下拉着窗帘的男人松开了手臂,屋子里又恢复了光明,破旧的木地板再次发出吱吱嘎嘎的走动声。
拍摄地点是一座建于1931年的德式建筑,由于设施陈旧,所以用来拍摄乡村场景。
这是一个由8人组成的摄制组。两个孙子是该账号名义上的拥有者,是MCN公司打造的“IP”。群众演员有两个,一个是“奶奶”,一个是“爸爸”,还有4名员工。他们共同服务了全网超过3500万粉丝的账号,是平台的超级领导者——受众主要是20岁左右的大学生。
在这个留下来的老人和逃跑的年轻人的故事中,老人躺在床上挂着水,数着水滴度过了一天,而他的孙子们却远在城市里。短片中描述的困境是一些观众的真实经历。中秋期间视频发布后,评论区“听到38406滴我哭了”获得了1306个点赞。
当然,这个数字被夸大了。我搜索了相关问题,发现1毫升的液体大约是20滴,普通250毫升的瓶子大约是5000滴。但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数字所产生的感受。
老人独自躺在破旧的房子里,苦笑着。网友们愤愤不平地问道:“为什么不给奶奶换空调呢?”为老人购买新空调改善居住环境,成为沟通年轻人和老年人的桥梁。人际关系最好的补救办法。拥有数万粉丝的账号无法避免带货。这是创作者刻意创造的需求。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在耸人听闻的故事中直白的产品介绍。有人评论说:“如果没有广告,我一定会哭。”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失亲老人故事的剧情账号一直是粉丝增长最快的一类。自从短视频出现以来,大量MCN孵化了剧情账号。 2020年以来,微短剧成为最多流量的模式。超过一半的短视频用户观看过3分钟以内的微短剧。类型包括萌宠剧、职场剧、家庭剧。
参与的老球员是生产链中的一个环节。在剧本中,他们是配角,却扮演着情感宣泄的角色。有时她们是孤独无助的奶奶,有时又是可恨的婆婆。无论观众骂还是哭,只要能把情绪坚持到最后,老演员的使命就完成了。准确的说,他们的职位是兼职集体表演,按日领取工资。
在失亲老人的视频中,扮演老人的演员本身也是一位老人。莫莉今年 75 岁,从业已有 5 年了。她扮演两个角色:一个过着特别好的奶奶,一个过着不好的奶奶。当她扮演一个生活不好的奶奶时,就像在刚刚结束的电影中,她穿着黑色或深色的衣服——导演要求老年人穿深色,年轻人穿浅色,以做出视觉区分。她饰演一位生活特别优渥的奶奶,买的衣服都是贵妇人的衣服,图案复杂,一看就很贵。但在日常生活中,她什么都不穿。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风衣和一件天蓝色的衬衫。
特约演员
在等待的时候,75岁的莫莉当着我的面重重地打了自己的屁股。我吓了一跳,拉着她问:“疼吗?”她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她正在重现《短视频》中的一个场景,当时她扮演一位老太太,她因胃痛而去看医生,以节省剩菜剩饭的钱。医生给她开了几百元的医药费后,她懊悔不已。这是剧本里没有的,是她即兴创作的。她兴奋地描述当时的情景,“所有人都震惊了”。她的奉献精神为她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演出邀请。在此之前,莫莉是一家畜牧公司的正式员工。她经历了提前退休,在幼儿园教绘画并经营一家小企业。直到2018年,短视频出现了。年轻时在《文化宫》的经历,让她成为了一名大龄短视频女演员。
在青岛,像莫莉一样居住在短视频的老年演员约有20人,年龄最大的已经80多岁了。他们大多不是专业演员,退休后才开始演艺生涯,其中一些人有电影团体的经验。这个角色很难扮演,符合二分法:好老人或坏老人;生活特别好的老人或者生活特别糟糕的老人。
所有女老年演员都扮演过好母亲、好奶奶,70岁的吴丽华更是一位职业好老人。她有一张圆圆的、友善的脸,微笑时会眯起眼睛,并不具有攻击性。她说自己从来没有演过坏人,脸上也没有坏人纹。这是基于她的观察,《短视频》中的坏人总是大喊大叫,并且必须在整个场景中保持愤怒的表情。 “反派演多了,你的容貌就会改变。”吴丽华说,演好人容易多了。 《短视频》中的好老人总是被描绘成弱者,看似无害且无能为力。她和小女孩假装是祖父母和孙子。剧中,她的孙女被坏人推倒在地,导致膝盖流血。一想到自己的孙子,她的眼睛顿时就红了。还有一些表现幸福晚年的场面,吴丽华只是笑得很开心,慢慢地说。
76岁的李青说,他总是扮演穷人。 “最底层的是那些捡垃圾、捡破布、乞讨食物的人。”这是“好人”的延伸——被欺负的好老头。李青是个瘦削的老人,留着山羊胡,牙齿参差不齐。他曾经扮演一个没钱吃饭的老人,带着年幼的孙子去一家面馆,没钱吃一碗面。他弯下腰问道:“能便宜点吗?”坐在餐桌前,他把唯一一碗面条推给孙子,摇晃着罐子,笑道:“我有糖吃。”等他的时候,孙子在座位上昏倒了,打开糖罐,发现里面装满了石头。
李青编剧
情感价值、历史价值和社会关怀。这是平台流量鼓励的内容。李青饰演的“穷人”可以归入“社会关怀”范畴。在他出现的正面故事中,乞丐、拾荒者、清洁工都是配角,但他的戏份却比主角还多。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听一个陌生人的讲课,但很多人却愿意看着一个老人被嘲笑而失去尊严。 “滥用”是一种技巧。它引起了观众的同情心,让他们感受到穷人的命运所影响并产生紧张感。虐待越严重,这个话题就会被讨论得越多。李青饰演一位在艺术学院做裸体模特的老人。他被邻居骂无耻,儿子公开指责他是裸体模特。他只能皱着眉头埋怨,眼里含着泪水,浑身发抖。众人看不下去了,说:“我儿子不是在老人需要照顾的时候来的,是在做模特的时候来的。”有人认为老人的处境没那么惨,“至少儿子还懂得给钱,有的老人连钱都没有。”
为了“虐”观众,有的制作团队会采用第一人称视角拍摄手法,增加沉浸感,甚至用新闻片模板,以“我”的方式讲述故事,让观众感受到邪恶正在向他们袭来。 。在一段讲述一名受资助大学生勒索资助人的视频中,观众称他为“流氓”,并问道:“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尽管平台要求对虚构内容进行明确标注,但一些观众总是感到困惑。
“滥用”的反义词是“兴高采烈”。落难的李青,永远都会被主角少爷所救。当衣衫褴褛的李青帮受伤的小女孩上药,却被误认为是暴徒时,目睹此事的主角挡住了人群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并用抓到的真相挡住了黑人。 Q. 视频结尾总是惩恶扬善,主角光辉形象被定格。周围都是年轻漂亮的明星,柔和的灯光和浓妆滤镜,李青那满是胡茬的脸和干瘪的身材其实很符合“穷”的设定。
在1分30秒的主流视频中,矛盾冲突都集中在前80%的时间里。当观众的情绪叠加到了顶峰的时候,就会有一场正义之举戛然而止,不给观众跳出来的机会。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视频中的好老人被欺负了。例如,当年轻人殴打老人时,老人总是默默承受,但实际上他还没有到反击的年龄。
演员只是短视频中的道具。人们认为赚钱是最重要的。龙头MCN公司会同时开设十多个新账户。三个月到半年之内,部分账号粉丝数达到30万,并接到业务订单,运营成本即可收回并盈利,而其他没有起色的账号将被砍掉,并解雇所有员工。打工的老人们也得等待剧组的下一次电话。 短视频超过70%的用户分布在三线以下城市。达到爆发点,结论就是终极。 “(剧中)被欺负的人又可怜又活生生,让大家第一眼就能清楚地判断好坏。”
如果说“好老头”是短视频中弱者的代表,那么对面的“坏老头”就不是强者了。莫莉扮演了一个邪恶的婆婆。她的儿媳刚刚生完孩子。让她不要吃盐,并把猪蹄汤倒进她嘴里。只要儿媳妇表现不听话,她就会在家里大喊大叫。整个场面结束后,莫莉感觉自己得了高血压。陷入困境的莫莉最终被主角的儿子赶回了家乡。维护正义的少年,是短视频里的强者。 “坏老头”的角色就是要受到观众的惩罚和责骂,比如有评论:“如果我必须这么做,我就打她的脸”。
一位粉丝超千万的账号负责人告诉我,《恶婆婆与贤妻》是一个可以不断拆解、复制的元故事。如果观众是年轻女性,故事则描写儿媳妇的抱怨和怜悯。婆婆偏爱儿子,是常见情节。有的故事里,婆婆会给儿媳妇端一碗白面,儿子的碗里则是排骨。这就是“坏婆婆”。如果婆婆说:“儿媳妇,我们去吃海鲜了,昨天还剩下一些面条和排骨,扔掉太可惜了,你老公吃了不吃”浪费他们。”这就是“好婆婆”剧的转折。评论里的观众在“给她面子”和“我八辈子有这样的婆婆真幸运”之间来回徘徊。
如果说李青饰演的穷人的走红靠的是手机屏幕前溢出的同情心,那么婆婆们的故事则更贴近生活中的具体矛盾。在邪恶婆婆的故事中,她们是过时观念的捍卫者。飞涨的结婚礼物价格和重男轻女的做法,对所有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提出了挑战,但他们往往没有真正的坚强。这意味着权力的解散。当恶婆婆主动打破传统时,她成为了好婆婆,成为了坚强但开明的父母,成为了年轻人向往的家庭模板,自己的力量与家庭产生了共鸣。当前的舆论价值观鼓励女性独立、自力更生。在一个专门讲好婆婆故事的账号下,评论区充斥着“好羡慕”之类的评论。小编让我在平台上搜索“婆媳关系”。他说,网络上有数千个相关视频,几乎每一个都有很好的数据。这就是婆媳故事所承载的二元性的流动。
80岁的陈秀既扮演过坏婆婆,也扮演过好奶奶,但她最出名的角色是一个好又坏的奶奶。一家MCN公司为陈秀创建了一个名为“脾气奶奶”的账号。她在《短视频》中饰演“陈大秀”,是一个脾气暴躁、吃瓜子、占一切便宜的老太太。她扬眉凝视,在众人面前显得傲慢。故事前半部分,陈大修在屋檐下避雨,暴力拥抱路人,但事情并不总是那么简单。下半场真相大白,被推开的旁观者被偷拍。这就是反转剧的格局——被误解的陈秀棉,笑里藏功,大步向前,尽显侠客风范。
脾气暴躁的奶奶的故事在该平台上流行了一段时间。他们与短视频中纯粹的善恶角色不同。陈大修不仅诠释了不敬长辈的坏老人形象,也呈现了一个不再软弱的好老人形象。陈大秀获得了反派神通,她再也不能只靠别人来拯救了。
只是陈大修出现一年了,账号调整了故事类型。陈修道:“有些人一直这样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具体来说,反转剧的数据在不断减少。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年纪大了,会逐渐失去记住台词的能力。陈秀在新账号中讲述了祖孙与小女孩的故事。她没必要说太多,又表现得像个友善的人。祖母。
首富送你40瓶玫瑰精油
55岁的白雪并不算老人。她一头黑发,儿子还在上大学,她却扮演恶婆婆三年了。短视频中很少有关于中年人的故事,老年人是与年轻人形成对比而存在的人物。所以,70岁的吴丽华、75岁的莫丽、80岁的陈秀、55岁的白雪都扮演过恶婆婆。
白雪表演时从不化妆。与其他演员需要化妆来掩盖皱纹和暗沉相比,她只需要展现晒黑的皮肤和分不清是不是老年斑的斑点就可以扮演老人的角色。 50岁退休后,白雪受朋友邀请到剧组当群众演员。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可做的。”在此之前,白雪从未想过自己会演戏。对此,白雪很感谢导演首先让她扮演恶婆婆这个角色。 ,成为她的经典角色。
白雪扮演恶婆婆有优势。她嗓门高,放得开。其他演员都太脏了,不能坐在地板上胡闹,但白雪不在乎。她说自己在家里和丈夫吵架已经习惯了,所以不用表现得很暴力,所以每当有狂野的角色时,导演就会想到她。白雪以电商与剧情呈现相结合的直播类型出现。她告诉我,做直播的奖励是400元,是她短视频业绩的两倍。在实时观看的直播中,演员必须比短视频中更夸张的表演才能留住观众。
她饰演一位婆婆,她的儿媳妇患有白血病,却拒绝支付治疗费用。其他人看不下去,就和她发生了争执。她不但没有放手,反而以她插手自己的事为由将她推开。白雪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想到对手演员太入戏了,直接摔倒在沙发上。白雪也很兴奋。她跳到沙发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当她走到茶几边时,主播走过来说,“姐,快下来,直播间关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想让我放弃(演戏)。”
吴丽华在成都参加话剧直播5个月,我看了好几场。在一个场景中,一群人站在夜晚的草地上。一位穿着大毛领的女士对着镜头说:“你救救不了吗?”一台起重机正在打捞一辆沉入湖中的汽车。车内有该女士犯罪的证据。 。有观众指出,该剧情是借用《狂飙》的。
贵妇吓坏了,从脖子上掏出一枚玉佩:“这二十万给你,你别拿。”这是该链接的前身。主播拒绝后,女士不断加价。东西依然是玉佩,但增加的是数量,“又订了一千个”。这时,主播对着镜头说道:“上车吧。”当然,链接中的玉佩只卖不到百元,观众可以理解为直播福利。
每个直播间的人气值都接近2000万。每天的剧情就像一个环环相扣的系列,只有最忠实的粉丝才能弄清楚整个故事。故事讲述的是首富巴菲集团中发生的恩怨情仇(剧情纯属虚构)。打捞沉船的故事讲述的是巴菲一行人与强敌之间的对抗。
吴丽华饰演一位富有的前妻,她的丈夫被抢劫,并与孩子失散。
为了多演戏赚更多的钱,吴丽华想给家里添点戏。故事情节越离奇,被剧组采纳的机会就越大。不到五个月,吴丽华的儿子就因失忆入戏,患上了失忆症。她自己也常常动摇迷茫,与恶人勾结复仇。董闯事件发生时,她哭着认罪,但直播间的观众还是原谅了她,并说:“奶奶,别再糊涂了。”后来她离开剧组回到青岛,编剧又给她找了个回家照顾妻子的理由来完成这个故事。
尽管直播间被打上了“虚构情节”的标签,但并不是所有观众都会意识到,他们看到的现实表演是一场秀。大多数演员在离开剧组时都会签署保密协议。他们不能透露剧情,也不能说故事是编造的,因为团队相信总会有粉丝认真对待。
问题一解决,盛盛一家就在直播间里通过散财庆祝。当巴菲集团董事长韩爷爷感谢那些为家庭消除伤害的人时,直播间的好处就来了。直到这时,一些观众和我一样才恍然大悟。他拿出自己服用的“高级保健品”、妻子用的玫瑰精油、比医美还有效的抗皱精华液,慷慨地标价99.9元。主播表示,由于直播位有价格限制,所以不能免费赠送。但韩老爷子一挥手,就命令主播每单送几件同款式的。 99.9元的玫瑰精油,订单送40瓶。
卖货的行为已经成为剧情的一部分。这是富人感谢友善和乐于助人的人群的“奖励”。适合看血腥恩怨剧的中老年人和以女性为主角的人。
主播直播店里可以查到的数据是,有23.4万粉丝在直播间购买了商品,总销售额为1102.7万元。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还有很多备份账户,防止账户被封禁。数据尚未计算。
老人家都是道具短视频
有人总结道“为了强调主角的正面形象,所有的群众演员都是负面的”。大多数老演员都可以在片场打滚,结束后忘记一切。但如果问他们对这个角色的看法,他们会告诉你不然。
饰演恶婆婆的吴丽华表示,平台上有很多婆婆欺负儿媳妇的情节,但这不是现在的社会风气。 “我觉得婆婆不敢欺负儿媳妇,把儿媳妇捧得很高。”至少从她的经历来看是这样的。儿媳妇产后出院前,她让吴丽华把孩子接回自己家。 “我已经50多岁了,白天和晚上我每小时喝一次水,每两个小时喂一次奶,然后换尿布就睡觉了。”年轻时,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婆家当儿媳妇。连节食都不说。”我婆婆人不错,但从小就是被父母养大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有“封建家风”。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占上风。
吴丽华在过渡到拍戏的过程中,在车上提到了家人的关系。晚高峰使车程延长了好几倍,我们在车上聊天没完没了。谈到已故的丈夫,她轻声说道:“一个什么都擅长的男人。”他们抚养了两个孩子,她的丈夫全年都在出差。吴丽华不在的两个月,几乎都是在照顾她。但他们从不争论,因为那个男人不顶嘴。后来,婆婆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夫妻俩商量让吴丽华辞职在家照顾她,她则照顾婆婆直至去世。
她是家里几乎每个人的照顾者。她的丈夫是她照顾的另一位病人,她的两个孙子就像她养大的三女儿和四女儿。还有女儿,她单身在外,未婚。为了方便照顾,她从家乡搬到了青岛。她喜欢笑,戴着拍摄期间用来遮盖深色真发的灰色假发。她看上去很平静,就像她最喜欢的角色一样——一个勤劳无私的慈母。因此,当她扮演好母亲或者好奶奶的角色时,她总是带着小帽子流泪。
饰演“穷人”的李青认为,演戏就是演自己。他是一个饱受饥饿之苦的人,这让他多次扮演乞丐。李青出生于1946年,三年前,他的成长过程中遭遇了自然灾害。放学后,他会到处走走寻找吃的东西,有田里的红薯叶、春天的蚱蜢花、涨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海藻,还有轻轻咀嚼会散发出甜味的茅草根。这是他的糖果。
年轻时,他被分配到阿胶厂当搬运工,没有经验,月薪30元。一袋重100公斤。一个熟练工人可以拎两个麻袋,但他只能拎一个麻袋。他咬了咬牙,从其他人的身边退了一步。 “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必须工作。如果你不做,别人也会做。”那个时代大量失业的人被统称为“失业青年”。他回忆起自己扮演保安或清洁工的场景,他的老板告诉他,“如果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就滚出去。”这些都是他的经历。
李青55岁退休,至今已退休21年。今年到目前为止,我的养老金已经增加了21倍,拿到了4000元。
他谈到了自己是如何被发掘成为一名演员的。 2018年,一位熟人邀请他在电影片场扮演一名老战士。集会上,一位自称“星探”的人表示,他的形象非常好——他的身体比一般同龄老人要瘦,是打“低水平”的绝佳人选。角色”,并问他是否愿意扮演短视频。
李青旁边的纸袋里装着他几年来的手稿。
李青饰演的乞丐、保安、清洁工最后都得到了主角的帮助。有人为他挺身而出,有人慷慨解囊,有人送他去医院救治。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但现实中,并不是所有弱者都像剧中那样幸运。 “我们都吃红薯干了,谁能给你做大馒头呢?”
当我遇见陈秀时,她已经好几年不再扮演坏奶奶了。她的头发与视频中的发髻相同。这个发型已经成为她永久的形象,因为她扮演过坏奶奶和好奶奶。我们坐在一家酒品店里,她点了一杯无糖奶茶。她告诉我,她有各种旧病,但她控制得很好。互联网放大了老短视频演员的影响力。陈秀走在街上,一群人围拢过来,说她是坏奶奶。陈秀郁闷了4天。她睡不着,说心情不好就会生病,也没有坚强的心去接受成名的代价。
那些称陈修为“大坏蛋”的人,并不知道陈修曾经是一名中学音乐老师。退休后,她担任高级影视艺术团团长。她参加了央视歌唱比赛,并赢得了一台双门冰箱。她非常热心,定期为 Äldreavisen 组织老年人免费相亲活动。知道我还没结婚,她立即拿起手机寻找合适的人选。她是一个普通的好人。因为她是一名公立教师,所以她将自己树立为他人的榜样。但拍完视频后,一切都变了。 “评论都骂我,说我是青岛的容奶奶。”妈妈,你看见我就会打我。天哪,这一切都会实现。”
坏奶奶很受欢迎,各种说法都改编了坏奶奶的故事。虽然现实中很少见,但谁也不能说不存在。这很符合老一辈演员对生活的理解。对于成绩差的人来说也是如此。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但是不是还有吃不起饭的人吗?不过,他们也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太受欢迎,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好玩而观看,“让它成为闲聊的好话题”。
接二连三的反派剧本都交给陈秀,都被她拒绝了。直到一家公司向她承诺,不再让她扮演坏人,并给了她一份长期客户合作协议。
陈秀扮演了她想要的好奶奶这个角色。她给了我一盒与她最近拍摄的短剧有关的明信片。她随身带着两个盒子,送给路上认识她的中学生。陈秀有一群粉丝称她为“奶奶”。在她诠释的故事中,奶奶是一位老人,因为担心孙子变老,很早就为他准备了嫁妆。他是一名救助留守儿童的乡村教师。她是一个热情但被误解的人。老板。 短视频补充和重温现实生活中的情感,陈秀账号下的每个视频都会有人评论“我想念奶奶”。
青岛CBD与老龄化工人
大多数老年群众演员在拍摄开始前聚集在中央商务区。出租车司机告诉我,青岛CBD最常见的商家就是“摄影公司”和“财务公司”。一般来说,一个城市最赚钱的行业都会把业务转移到CBD。青岛CBD至少有5栋写字楼,里面有大大小小的MCN公司。一名摄影师早上被解雇,下午在另一栋大楼里找到了工作。
有从业者表示,一个拥有千万粉丝的顶级账号每月最多可以收到40条广告,一条广告的均价为20万元。当然,这与老演员们无关。
当我看到莫莉在等候区闭着眼睛打瞌睡时,我担心这份工作对于一个75岁的老人来说太辛苦了。拍摄从上午10点30分开始,持续了4个多小时。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叫吃饭。我问莫莉是否累了,她回答说:“不,我一直想拍得越来越慢。”后来我才知道,她一个小时能挣100块钱。
莫莉和另一位演员正在等待
2021年底,莫莉在社区一个人迹罕至的通道里摔倒,昏迷了5个小时。她以为她已经完成了。当她听到丈夫的脚步声时,她动弹不得,拼命呼救。 “他们都以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这里他们指的是我的丈夫、女儿和其他临时演员。
骨盆细碎骨折。但三个月后,莫莉又回到了片场。 “我女儿回到家发现我不在。她打电话发现我在拍戏,非常生气。”但莫莉无法拒绝。 “如果她拒绝的话就不让我演戏怎么办?”三个月足以忘记一个人。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些群众演员每天不厌其烦地发群短信,用不同的方式说“早上好”,只是为了让导演们知道“不要忘记我”。莫莉喜欢表演。当她闲着的时候,她会一遍遍地看专业演员的片段来学习和欣赏。她向我提到,她在片段中表现得很好,并且知道“眼泪”是否应该落下的细节。年轻时的她曾因成分问题而失去了登上大银幕的机会。当她年老时再次得到机会时,她无法抗拒。
所有年长的临时演员都同意,他们在这个年纪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2020年8月,中国老年人才网上线,旨在赋能老年人就业。网站“职位招聘”栏目共有103条招聘详情。大多数职位都没有明确年龄要求,例如“高级护理销售顾问”、“保险顾问”和“医疗导报记者”。乍一看,我会怀疑这是否是一份工作。专为老年人设计。其余列出工作年龄的职位要求人员年龄在 50 岁、55 岁或 60 岁以下。岗位有保安、餐厅服务员和公众号操作。当我搜索“老年人多大了?”时该网页返回的一些响应的年龄为 60 岁及以上。
当我看到这些信息时,我想到了我自己。作为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自由职业者,我不再缴纳社保,经常被父母提醒:“我老了想做什么?”以前,我常常幻想过一种安心的退休生活。不需要工作、旅行、培养兴趣爱好或者只是轻松地躺在家里来舒缓被工作折磨的现状。但如果你在老年人才网中搜索,晚年稳定的生活似乎是不可想象的。
我在青岛遇到了另一群老人,他们站在市招生考试院门口发公务员培训机构的传单。有男人有女人,但他们看起来都一样。他们手里拿着传单,拎着一个袋子。他们似乎打算在阳光下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们都穿上了防晒长袖长裤和帽子。他们询问路人是否愿意参加公开考试,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没关系。他们扫描脖子上挂的二维码,加某老师公司微信了解一下,然后送你一个帆布包或者公文包,“免费”。你,扫一个。”每天扫码40人,就可以请假找代理拿100块钱。
51job发布的《2022老龄群体退休再就业调研报告》显示,近70%的老年人退休后再就业的意愿强烈。但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能得到短视频每天最低200元的额外演艺工作。
吴丽华在丈夫去世后成为了《短视频》中的群众演员。看来她终于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她忙碌了5年,甚至在未经孩子同意的情况下,坐火车去成都5个月,而家人却在清晨睡觉。
她告诉我,那年她在成都过春节,没有回家,但每个月的收入却有4万多元。 “年轻人可能挣不了那么多”,她在那里待了五个月,久久不愿离开。她把工资卡留给了孩子们。她说拍戏赚钱很容易,这样孩子就可以少一些负担。儿子独自在外打工,要抚养两个孩子,女儿还没有结婚。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照顾,更不用说赡养老人了。但没有简单的工作方法。见到她那天,拍摄一直到晚上12点才结束。前一天是郊区的夜景。吴丽华没有赶回家,就睡在片场。她告诉我她有点担心第二天的拍摄,一个涉及车祸的场景。如果是假的,她肯定过不了,真的要摔倒在地。
该视频目前正在拍摄中,将于中秋节期间发布。吴丽华饰演一名军人的母亲。
在导演调整镜头位置的同时,吴丽华拿出手机回复白天没时间看的信息,包括一些拍摄和朋友的问候。她突然抬起头对我说:“我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家里也没有消息。”
吴丽华今年70岁了。她常说自己的健康状况比年轻人好。她没有慢性病,没有三高,甚至没有感染过新冠病毒。但就在那时她告诉我,她老了,需要有人照顾她。
我和吴丽华从16:00 至12点。终于等到她说了一次“累”,我问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放松一下。她说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这样她就不会梦见死去的丈夫,唠叨女儿不要结婚,“变得烦人”。她不想成为一个烦人的老太婆,但她还是有用的。
◦Molly、李青、白雪、吴丽华均为化名。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 |屠晓编辑|张锐 制片人 |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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